限性空間

由於古龍在《英雄無淚》裡有諸多細節僅一筆帶過，且刻意寫得模糊曖昧，是以，關於卓東來的身世，眾說紛紜。電視劇《淚痕劍》自然有其一套補遺方式，且是相當出色的同人作品，但我還是想回歸原著作品本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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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受電視劇影響，且對原著僅是大略掃過的情況下，很容易把結局看成是對卓東來身世的披露。卓東來中了蕭淚血的計謀，死在淚痕下，劍上的淚痕也就此消失，藉著卓東來未及出口的疑問，彷彿暗示他就是蕭大師的血脈。而他那被他誤以為早已死亡的孿生弟弟，則是蕭淚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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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此回重新啃完書本，突然覺得有哪裡接不上。原因出在卓東來安置在後院的老人身上。老人是全書當中知曉最多秘密的人，但偏偏，古龍無意讓他知曉的秘密一一現世，甚至連他到底知曉什麼秘密，也是個秘密(看到這裡超想扁作者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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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讀者好歹透過老人知道淚痕劍的由來，此神兵為蕭大師所造，且一誕生就顯凶兆，必須以蕭大師的「獨生子」當作祭品，才能消去它的戾氣。嗯，沒看錯，是獨生子，我沒漏看，自然也有人沒漏看，於是，眾說紛紜的版本之一為：卓東來才是蕭大師的孩子，蕭淚血只是不相干人士。但若是這樣，卓東來怎會以為自己有個孿生弟弟，且他一出生就害死他弟弟和他媽媽，這很好解套，就是他被不知名的人騙了，畢竟除非達賴轉世，不然還是小嬰兒的他，怎有本事洞悉自己在母胎裡受到老弟擠壓而成畸形，又甫呱呱墜地就害死老母和弟弟？至於誰告訴他，為何他篤信不疑這就不得而知了，畢竟書裡有太多突然冒出的情節是沒頭沒尾的(寫到這裡再度想扁作者)。總之，我只是要說，不管針對哪種版本而來的疑問，都可以因為太多細節是空白的而獲得解套。說到這，先列舉一下版本：

1. 蕭淚血和卓東來是孿生兄弟，且都是蕭大師的孩子，老人說獨生子是刻意誤導(老人絕非善類，這頂帽子扣下去也不算冤枉)。
2. 蕭淚血是蕭大師公開版的獨生子，正宮生的，而卓東來是鮮為人知的私生子(是不是雙胞胎無所謂)，小三生的(蕭大師無端端黑掉了，但沒差，從頭到尾他就是個透明人)。
3. 卓東來才是蕭大師的獨子，蕭淚血是假的，跟卓東來毫無關係(至於為何假冒，這背後淵源可憑讀者天馬行空想像)。
4. 蕭淚血和卓東來都不是蕭大師的孩子，如果真有蕭大師的獨子這樣一個人，比較可能的人選是高漸飛(雖然原著試圖影射他是蕭淚血的孩子)。而且，蕭淚血和卓東來是孿生兄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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個人傾向第4個版本(我相信老人的獨生子之說)，原因無他，因為它是我想出來的(喂)。
其實身世梗在英雄無淚這個故事裡並不重要，甚至沒有淚痕或那口箱子也沒關係，這個梗前後呼應，但到底無關乎主旨，至少在我看來，關聯性不大，也許這也是作者選擇隱晦寫法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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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世梗好像是要諷刺卓東來算無遺策，最後卻一頭栽進自己造就的悲劇裡，像伊底帕斯那樣，性格決定毀滅的結局；又好像是要強調冥冥中所謂的宿命，是人皆躲不過。但充其量，只是配菜(連小主旨都稱不上)，留點朦朧的懸念並無不可(如果是存心諷刺卓東來，大可證實他死前的疑問，不用留下一團團迷霧)，但真正的主旨可以隱藏，卻要力求明晰才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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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我還是忍不住猜了又猜，得出第4個版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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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寶劍初出，已經被神鬼共嫉，要將鑄劍者的一個親人作為這柄劍的祭禮，一定要用這個人的鮮血，才能洗掉鑄劍者滴落在劍上的淚痕，才能化去這柄劍的暴戾凶煞之氣。」
這段話僅是一種說法，但對被它束縛住的人而言卻是重重枷鎖，所有人都深信不疑，但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事情，卻未必是真實。卓東來被這柄劍斷去心脈，劍上淚痕消失，究竟意味著他是蕭大師的骨肉，還是僅僅是時間到了，淚痕本就會消失(這點原著有提)？兩個可能性是五五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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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此我才會猜小高是蕭大師的孩子。另一個主要因素在蕭淚血的態度。從他與小高的對話，可知蕭淚血對蕭大師十分崇仰，他背負那口箱子，那口江湖中最可怕的兵器，成為人人忌憚的殺手。這樣的人沒理由放過頻頻冒犯他的小高，蕭淚血也明言，小高手中的淚痕是他不殺他的原因，他從那時起就懷疑小高的身分。不僅如此，他還打算讓小高繼承他的武功和他的財富，我猜這時的他可能誤會小高是深山老人(蕭大師的三弟子)的徒弟或兒子之類的，鑒於對蕭大師的崇仰，所以他不殺小高，還想把一切讓渡給小高，可小高拒絕了。之後，當他收到睽違16年的血火暗號，不得已要取小高性命時，他看見小高握劍的手，突然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，讓他寧可違背契約也不殺小高，我猜他是在這時認出小高應是蕭大師的血脈(後來卓東來誤以為蕭淚血不殺他是因為小高可能是他兒子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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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蕭淚血對蕭大師的景仰程度來看，願意假冒蕭大師兒子成為江湖標靶也不無可能，這只是猜測，即使小高不是蕭大師兒子也無妨，這橫豎不是重點，重點在：蕭淚血和卓東來應該是孿生兄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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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淚血會易容術，小高就親眼見過他兩種面貌，而或許這兩種面貌都不是他的真面目。即便是孿生兄弟，也不見得就長得相像(異卵)，頂多有某些部位神似，因此，即使小高目睹的是蕭淚血真面目，也不一定就能看出他和卓東來具有血緣關係。但書裡在描寫蕭淚血和卓東來的外貌時，確實有聯想空間，例如兩人都瘦削，蕭淚血比卓東來高(這好解釋，卓東來曾在母胎內被弟弟擠壓)，眸子都灰冷，且在蕭淚血看到小高握劍姿勢而「手背突起青筋」時，緊接著下一頁在泡澡的卓東來「手背也突起青筋」，我覺得這種寫法是經過安排且有暗示性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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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卻外型特徵，更讓我覺得兩人相像的是他們的性子、際遇和思考模式。
所謂的性子是指對某個人的忠誠度上，對蕭淚血而言，那個人是蕭大師；對卓東來而言，那個人是司馬超群。而思考模式，如果不是機敏謹慎、洞察人心到如卓東來的程度，蕭淚血又如何能在短短幾次的接觸後，依照卓東來的思考模式為他量身打造一件武器，使他含恨淚痕之下？司馬超群理解卓東來，但他們是一起苦過來的，胼手胝足20年，他了解卓東來的心思和手法理所當然。但蕭淚血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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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馬超群曾說，卓東來如果要調查一個人，最多只要三、五個時辰，就可以把這個人的出身、家世、習慣、嗜好、武功門派等等全部調查出來。卓東來靠的是觀察法，沒錯，就像福爾摩斯那樣，而那需要多銳利的觀察力？何況面對卓東來這等對手，要在幾次接觸就摸清他的思路從而設下陷阱等他，除了另一個卓東來誰能辦到？連卓東來都說，蕭淚血，蕭先生，你果然是我的凶煞。
蕭淚血的可怕，與卓東來不相上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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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的際遇也都很坎坷，卓東來天生畸形，雙腿一長一短，身體的某個部分永遠頹軟如嬰兒，他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男人。他吃了很多苦頭，讓自己外觀看來像個正常人，別人不會發現他是個殘廢。他苦練武學，就連司馬超群這南北三十九路的總鏢頭，都沒自信能贏他。而蕭淚血，為了操使那口箱子，那口天下最可怕的兵器，他得學會十三套兵器、活用十三套兵器，將其招數融進骨血，才能成為人見人怕的殺手，只有高漸飛同情他，只有高漸飛看出了他需要被同情的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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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到對某個人的忠誠度就更有意思了。大家都看得出來，卓東來可以毀滅他自己，就是無法毀滅司馬超群，蝶舞看懂了，卓青看懂了，就司馬超群自己看不懂。卓東來也看懂了，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，「他只是不想讓司馬超群知道，不管他對別人有多陰險、狠毒、冷酷，他對司馬超群的情感還是真實的」。而儘管作者沒有著墨蕭淚血與蕭大師之間的關係，但我覺得和卓東來對司馬超群的情感沒有兩樣。因為我認為蕭淚血隱約知道卓東來可能是自己的孿生哥哥，他不能肯定，但他懷疑。我猜，他想問老人的問題，就是他孿生哥哥的下落，可惜老人被卓東來慢慢地毒死了。而即使他懷疑卓東來就是自己的兄弟，他還是得為了高漸飛殺了卓東來，否則找不到蕭淚血必殺卓東來的理由，也找不到他殺了卓東來後還帶著卓東來的屍體消失的理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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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淚血是冷血的，否則他做不來殺手的工作。雖然他自認為他衡量過下手的目標，都是該死之人，但說真的，在江湖這個大染缸走跳，很難說得出誰不該死(這關乎主旨)。這樣的人如果非像殺仇敵一樣殺了卓東來，很難替他想出個還帶走卓東來屍體的理由。他沒有那種作態溫情，除非他知道卓東來可能是他兄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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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東來可以對任何人冷酷，唯獨對司馬超群不能，他把司馬群當成被他害死的弟弟，當成另一個自己一般，成就他、榮耀他，無論何種情況，都絕對不能毀了他；蕭淚血可以對任何人無情──即使是他心心念念的兄弟，也得保住蕭大師血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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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雄無淚，梟雄無情，這是卓青說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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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本書裡，我最喜歡的關於卓東來的描述，是鄭誠和卓東來的這段對話：
鄭：「現在的我還不夠資格做一個不忠不義的人。」
卓：「要做一個不忠不義的人，也要有資格？」
鄭：「是。」
卓：「要有什麼樣的資格才能做一個不忠不義的人？」
鄭：「要讓人雖然明知他不忠不義，也只能恨在心裡，看到他時，還是只能對他恭恭敬敬，不敢有絲毫無禮。若是沒有這樣的資格也想做一個不忠不義的人，那就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。」
卓：「我是不是已經有這樣的資格？」
鄭：「是的。」
(卓大笑)
卓：「你說得好，說得好極，一個人如果已經有資格做一個不忠不義的人，天下還有什麼事能讓他煩惱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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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誠的話是卓青教他轉述給卓東來的，卓青如果活得夠久，他的危險性和陰險性讓他很有機會成為第二個卓東來，威脅到司馬超群，所以卓東來不能把卓青留給司馬超群。在司馬決意與卓東來一決生死之際，卓東來殺了卓青，卓青預知了卓東來的心意，臨死前替卓東來挖好墳墓，再由鄭誠轉告卓東來(後來也確實應驗了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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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遍來說，沒有人會不同意卓東來是個梟雄，也沒有人會不同意，相較於卓東來，高漸飛、朱猛甚至司馬超群，應該都能稱得上英雄。英雄無淚，並非無情，而是情至深處淚化血，英雄流血不流淚；反之，梟雄無淚亦無情。這是書名告訴讀者的，然而，書裡的卓東來，在情感的專一度和執著度上面，卻遠比任何人都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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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東來擅長洞悉人性，利用人心弱點分化敵手、打擊敵手，毫不手軟，即使是自己人，也一概視為可拋可棄的棋子。可是也由於他的深謀遠慮，才造就司馬超群現今的地位，並且即便是死，他也絕不反叛司馬超群，司馬逼他決鬥時，他已有一死覺悟。所以他才要殺了卓青，以防他日後害了司馬。也正是因為他抱著一死覺悟，司馬才會料錯他出手的時機反而敗北。司馬要卓殺了他，卓不肯，反問司馬是不是很想知道他倆交手會有什麼結果，司馬回說是，卓卻說他一點都不想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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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沒殺司馬，也不離開大鏢局，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何要這樣，但我認為他是在等司馬超群回心轉意，他守著大鏢局，下意識期盼總有一天司馬會回來，回來當總鏢頭。在外人眼裡，是卓東來反叛司馬超群，但事實是，司馬超群不要大鏢局，也不要卓東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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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難判斷卓東來對司馬的感情是哪種感情，司馬無疑地被卓東來視為孿生弟弟，對爭奪養分而害死弟弟的愧疚感促使卓東來毫無保留地為司馬付出；同時，司馬也被視作是卓東來自己的一部分(自古以來雙生子互為一體)。但除此之外，似乎還有一點別的感情在此間發酵，如果沒有，司馬超群也不會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告訴自己的妻子吳婉：「妳一直都在吃卓東來的醋，好像我會把他當成女人」。但話說回來，不管卓東來對司馬有沒有「這種」情感，都無損於他對他的絕對在乎，即使司馬超群放棄大鏢局，卓東來卻到最後一刻都還嘗試挽救司馬，直到司馬有意無意地，放棄自己生命和吳婉共赴黃泉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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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不是有情，又該稱什麼？
從另一種角度看司馬，會覺得他很可憐，好像被卓東來當成替身，活在卓東來的期盼下喘不過氣，就好比吳婉，他認為自己的丈夫簡直像卓東來的兒子，不管什麼事情，卓東來都幫他打理得好好的：與小高對決？沒問題，出動蝶舞誘惑小高再拋棄他，讓小高意志狂亂自然不敵司馬。放過朱猛？那只是假象，事實上老早就派人偷襲洛陽雄獅堂，等朱猛回老巢就會發現變天了。任何事，卓東來都會處理，而且處理得很好，司馬超群不用費心不用費力，自可安坐龍頭寶位。甚至在外人面前，卓東來對司馬超群是畢恭畢敬，毫無怠慢失禮，暗地裡的計謀他出，功勞全給司馬，簡直把他拱上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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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樂而不為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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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面子上過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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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馬當真不想要這個地位？還是他不能忍受這個地位是別人替他掙來的？其實都不是，在我看來，最關鍵的一點是，他知道卓東來比他強，他知道這是卓東來打下來的天下，只要卓想討回，他隨時可以討回，實力，才是關鍵。假設，卓東來實力不如他，那即使這地位是卓掙來的也無妨，自己坐得心安理得。卓東來不是不清楚司馬的糾結，才會在對決後問他那句話：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倆交手的結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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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並不是說司馬不善良，他原諒了紅杏出牆的妻子，他覺得自己的地位已夠高了，不願再用卑鄙的手段逼朱猛就範，他甚至在最後莫名其妙地和朱猛稱兄道弟起來了，這些都可映證他的善良。但這份善良卻是建立在他對卓東來的不滿之上，這使得他的善良顯得不夠純粹。我甚至覺得，他忍受妻子的出軌，甚至在他妻子殺掉一雙兒女後還原諒她，某程度上是想藉著處理這件事情的自主性，來對抗卓東來，彷彿他終於能在這麼一件事情上做主，而不是被卓東來左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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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得到這些地位後，他開始欽羨起那些江湖義氣、男兒血性。他聽著釘鞋為朱猛殉身的事蹟而落淚，而我卻更寧願相信卓東來那句：「釘鞋好、好釘鞋。」的誠意。因為當司馬在讚嘆小高可以為朱猛去死的當下，卓東來早他一步認識釘鞋的忠貞，只要朱猛不死，釘鞋會像條老狗一樣陪著他，隨時為人去死並不是最有價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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司馬擁有了別人沒有的之後，開始欽羨別人擁有的。在他沒沒無聞時，他不曾希冀往上爬嗎？而當他終於爬上頂點時，他忽然看不見他身邊人的忠誠，轉而欣羨敵手擁有忠貞的手下。他告訴朱猛，他連給朱猛提鞋都不配，因為他沒有像朱猛身邊弟兄那樣的好弟兄，可以為朱猛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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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沒有嗎？他可知，要爬到他今天的地位，得犧牲多少個手下？在他沒有名聲前，他要名聲，有了名聲後，他卻要那份江湖快意，忘了魚與熊掌不可得兼。他成功了，便開始嫌惡卓東來的計謀，憎厭他的策劃，視之為操控，說那份深沉和陰險令他消受不起，所以他老兄不要了。朱猛多好，小高多棒，兩人相識不過一日，便能結成過命交，他為他灑熱血，他為他拋頭顱，多麼情真意切；還有那釘鞋，為了朱猛連命都不要，被削掉鼻子耳朵也無感似地，只想著消滅眼前仇敵為主人開出一條血路，那個賺人熱淚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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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司馬超群哭了，哭得不能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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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雄啊，真真英雄，這個英雄不只流血，還流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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英雄就是要刀裡來劍裡去，耍不得心眼容不下計策，若果如此，乾脆每個人都來定孤枝就好了，也不用打仗不用兵法了。最好朱猛成立雄獅堂時沒用過心眼，朱猛那麼好，好到底下弟子背叛他，好到為了女人不顧兄弟，還能被歌頌成是重感情。小高也很棒，年少有為又重義氣，他喜歡人卻不得不殺人，因為他要挑戰武林各高手，因為他已把此生奉獻給劍道，假設有朝一日他技不如人死在別人劍下，他無悔，所以他認為別人也該是這等理念，接受他的挑戰並且無悔死在他劍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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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高貴的情操，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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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是在護航卓東來，他的壞在我看來是極有趣的特徵，我只是覺得以簡化過後的道德觀去區分英雄和梟雄，著實薄弱且一廂情願，而這也是我在原著裡看到的主旨和精神，事實上，這部作品的男主角，毫無懸念的是卓東來(縱使他出場不多)，在某種程度上，古龍是在玩弄英雄和梟雄兩個概念。從這個角度去看這部作品，便無需去計較那些過於粗糙的細節。